故事1
清朝末年,在川南潼川府一个地名叫万宝泉土地湾的地方,世世代代生存着一批盐民,他们居住在穷乡僻壤,靠祖传几口盐灶传家,深居简出,日夜劳作,仅有一点微薄收入养家糊口,日子过得十分艰辛。在这群老实巴交得盐工中,有一个读了几年私塾得中年汉子,在他三十八岁那年,结发之妻病故,留下两个年幼得女儿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儿子,这个中年汉子意志开始消沉,开始厌恶劳作,整天躲在盐灶对面的一个叫观音庵的尼姑庙里,与里面的尼姑下棋对饮,不理家务,家中一切全靠族人打理。久而久之,族中之人开始讨厌他,妇人之中更传出这中年汉子与尼姑们有不同寻常的关系,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,人们开始用鄙夷的眼神对待他……。这个汉子性格刚烈,嫉恶如仇,当他得知事情来龙去脉,为了洗清他清白的名声,他做出一个震惊十里八乡的举动……
他选择在一个农历初一的中午,洗了身、净了衣,用烧鸡刀头香蜡纸钱敬奉了祖先,然后跪在堂屋正中神龛之下,用一把磨到锋利的刮胡刀,将他自己的生殖器连根割掉,顿时血流如注,脸色苍白。族人闻风赶来,连忙七手八脚地替他止血求医。一年后,这个中年汉子病故了,族人从房梁上取下用石灰包裹的割下之物,与他入棺同葬。净身证名之举虽不可取,但刚烈正直的秉性让多少人钦佩不已!
这个敢于割根以证清白的中年汉子,就是我的太祖父黄宗禄。
故事2
民国初年,一个年仅五岁的幼童,父母早亡,两个姐姐先后做了人家的童养媳,家中祖传产业也被族人觊觎已久,幼童无奈,只好跟随自己姓李的外公外婆。外婆外公虽然疼外孙,但时间一长,舅舅、舅娘还有表姐表哥们都嫌弃他是来“吃白饭”的,他幼小的心灵颇为受伤,本想回自己家,不巧自己祖传房屋在族人不小心的一次失火中烧的寸草不留,什么东西都没有剩下,无路可走,只好忍受冷眼苟且到十二岁。十二岁那年,外公去世,他收拾起简单的行囊,毅然回到他出生的地方,面对一片废墟,一切都需从零开始。少年开始挺起胸膛做人,勇挑重担,在族人的帮助下,建房造屋、开垦荒地、重拾祖业、再读私塾,学业农业两不误。终于走出困境成家立业,并练得一手好算盘,写的一手好字,先后担任盐灶合作社会计与解放后第一任宝泉乡的钱粮委员。
这个五岁就寄人篱下饱经磨难的幼童,这个十二岁就独自担起家庭重担,品学皆优的少年就是我的爷爷黄存善。
故事3
解放前夕,国民党犹如丧家之犬仓皇逃窜,蒋介石想借长江天险做最后反扑的垂死挣扎,将国民党总部迁入四川重庆,并在四川境内大肆抓壮丁充军。当时在潼川府西峰寺一个叫梨子沟的地方,住着一对忠实憨厚、勤劳善良的夫妇,当家人叫谌登金,刚过四十岁,不巧被时任保长王胯肚子看中强行拉去充壮丁,以绳子绑住强行送到县衙潼川府,约莫离梨子沟百余里之遥。他的妻子,一位重情重义的中年妇女,顿时急得焦头烂额,在好心人指点下,贱卖家中所有财产,借遍所有亲戚朋友,拿出陪嫁的银簪首饰,寻得一切可想方法,筹了四十大洋,花去整整一天时间,不吃不喝不歇息,赶路到县城,当时四十个大洋对于一个普通农妇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。县衙备守本来不敢放人,但经不住着中年妇女软磨硬泡上吊、撞墙、撒泼、寻死的威逼,又收了人家好处,只得放人,夫妻二人从此团聚,共享天伦,简直是当代“孟姜女”新篇。
这个变卖家产,头撞城墙,百里寻夫的中年妇女,便是我姑婆黄存贞。
故事4
文革期间,中国上下一片混沌混乱,忠字舞、语录歌、文攻武斗,打砸抢烧,整一个疯狂时代。
在一个普通农家,一个正读初三的少年经不住眼前的诱惑,按捺不住对红海洋的崇拜,放弃学业,主动投身于这场浩浩荡荡史无前例的运动之中,他回到家里与一帮“志同道合”的战友,组成“总司派”战斗队,誓死捍卫毛主席,誓死捍卫文化大革命,先是与家人划清界限,然后砸掉全族人奉之为神灵的土地庙——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祠堂,保佑全族人风调雨顺的土地菩萨,眼睁睁地毁于这个少年所领导的战斗队中。既而“破四旧”风潮席卷全国,战斗队们先砸掉本村有着上千年香火的玉皇庙,又挨家挨户砸当地老百姓视为命根子的祖宗神位。哪个族人敢出面制止,顿时要叫他伤筋动骨血流满面,族人们都敢怒不敢言,看他前来,连忙避而远之,像躲瘟神一般。
随着文革进展,批斗升级,武斗之风愈演愈烈,随时有提枪走火血流成河的可能,学校老师被他们打倒,地主分子被他们挂牌,“四不清”干部被他们押去游街,人民内部少数有历史遗留问题的也遭受批斗,吐口水、跪高板凳、打耳光、坐喷气式……一招更胜一招。
这一天大早,少年又要整装出发,不知是谁又要遭殃,少年的母亲实在看不过意,苦苦央求,一把拉住少年的衣袖,双膝跪地,声泪俱下地对少年说:“孩子,你仔细想一想,你们成天干的这些事,十年之后见不见得人?百年后见不见得鬼?想好了,你再出门”
少年震撼了,“十年之后见不见得人?百年后见不见得鬼?”少年醒悟了,他开始悬崖勒马,悔过自新,退出战斗队,加入当时的人民渠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”,演京剧、学二胡、排练样板戏、跳忠字舞、打秧歌锣鼓、扮杨子荣、李玉和……后来被大队支书看重调回村民办小学当了六年民办教师,后来当生产队长,后来当大队民兵连长,治保主任,再后来当乡政府粮食专管员,治安员……家乡族人无不称赞其学识与人品,多年之后无不敬佩其做人的风格和做事准则。
这个悔过自新,重新做人的少年便是我父亲黄仁德,这个下跪劝阻,力挽少年的母亲,便是我的婆婆(PS:这里指奶奶)袁青云。
以上故事,虽说是我从各种渠道听来的,但确实千真万确。本来历代以来就有对长者讳,对尊者讳之说,但我忍不住还是要将他们写出来,催我反省,教我更新,鞭笞我每时每刻需认真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