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来遗憾,我长这么大,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我很乖,很能干,也从来没有说过很爱我很喜欢我之类的话。母亲没有读过书,大字不识,不善于用语言来表达她那伟大的慈母之爱,然而,我们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母爱笼罩在身边。
母亲的爱,没有言语,只有行动。
我曾在一家报刊上读到一篇文章,说是家庭聚会,假如你不小心被开水烫伤,那个最先发出尖叫声的人,那就是最爱你的人,那人一定是你的母亲。我从未被开水烫伤过,所以也从未听到母亲在我面前尖叫,也就无法判断母亲到底是否是天底下最爱我的人。只是一些细小的事情,虽隔这许多年,却历历在目,让我感叹至今。母爱的伟大,无以伦比,难以言表,感恩之心,油然而生。
大约在我七岁那年,正念小学,父亲恰好在同一所小学教书。一个夏日午后,好像是父亲同他的同事们一起去喝酒,酷暑难挡,便相约他的同事,并带上我去村口那条麻柳河里洗澡。我向来有些怕谁,不会游泳,开始还在岸边拉着树根做“狗刨”,后来父亲为了锻炼我的胆量,托我去河中间试水,我一时心慌,沉了下去。待到父亲同他的同事惊慌失措的将我救上岸,我已将肚皮灌涨,脸也成了猪肝色,后来从肚子里挤了不少水来,我也捡回一条小命。第二天中午,母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什么渠道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还未等我和父亲迈上阶沿,惊人的一幕出现了,只见母亲像发疯般歇斯底里冲向父亲,又是拧又是掐,又是哭又是嚎,责骂父亲没有将我照看好,责怪父亲如此粗心大意,责备父亲未尽父亲之责,差点造成重大事故。在我母亲眼里,在我没有文化没有见过世面,成天只知道围在庄稼、锅台、猪圈转悠的母亲眼里,我便是她的天下,便是她的唯一,她只有用这种方式袒护我,有如母亲呵护鸡仔一般。我只记得当时我也吓着了,父亲更是落荒而逃,直到今天,我才读懂母亲当天舔犊之情,疼子之意,慈母情怀,由此可见。
这件事让说来有点惭愧,读初三那年,住校,大宿舍,那年月很穷,日子过得很幸苦,同宿舍的书生们,平时也懒于梳理,不注重卫生,几乎所有的学友都生虱子,虱子这种东西,据说越穷越生,越生越穷,切虱子这种动物拥有顽强的生命力,能适应各种生存环境,而且生生不息,难以绝种。每每放假回来,星期六的晚上,母亲总要在煤油灯下,眯着眼,细心地为我看衬衣上面的虱子,翻遍所有缝隙,恨不得要虱子们断子绝孙,母亲替我看虱子似乎有瘾,仿佛是管理,在我少年的心灵深处,总有这种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,体贴入微的关怀,无以言表的关心,让我感激之切,感怀之深。
母亲还有一种癖好,就是爱为我们姊妹掏耳朵。小时候,我们兄妹四人,总爱排成一排,蹲在母亲怀里,让母亲轮流地为我们掏耳朵,母亲掏耳朵的技术一六,用挖耳勺,钢丝夹,火柴棍,轻轻地捏住耳廓,轻轻地掏,极其仔细,特别是掏完之后,还用嘴轻轻地朝耳孔吹气,将那些细小的颗粒从耳孔里吹出来,那种感觉,又痒又酥,好手机了,每每于此,我们都沉浸在那种享受之中,半眯着眼,似睡非睡,这种待遇多年后还烙在我的脑海里,久久不能忘。到了现在,耳朵发痒,总是胡乱地挖机下,不敢让别人来替我掏,就是妻子,我也有些放心不下,总担心她的手会下得很重,不知深浅,总担心她会不小心将我那薄薄的耳膜刺破,总担心她会失手将挖耳勺或火柴棍折断一截掉在耳孔里,要弄出来会很困难。。唯一能让我将耳朵放心交出去的人,这个世上只有我母亲。
现在长大成人,既没有虱子可捉,也没好意思再让母亲为我掏耳朵,每每回到母亲身边,母亲总是尽量的为我做我喜欢吃的东西,回锅肉,水饺,擀面……做工精细,食欲大增。走遍大江南北,尝过无数佳肴,赶过不少宴席,品过不少珍味,只有吃到母亲做的饭菜,才有一种亲切的感觉,才有一种回家的概念。在我心中,母亲做的饭菜的口味,早已超过了任何一位世界名厨。
然而,劝我吃饭的本能,早已再母亲心中根深蒂固,幼时家贫,衣食不饱,母亲生怕我们吃不饱,总是要等到我们兄妹们都放下碗,她才放心的吃剩下的饭菜,倘若饭菜不够,她会慈祥地看我们兄妹狼吞虎咽,她自己就忍受一顿。到了现在,超越温饱,跨入小康,母亲还是怕我吃不饱,不停地为我夹菜,一碗还未吃完,冷不丁防从背后倒入几只水饺或一勺鸡汤或半碗稀饭,直到我腆起肚子,证明实在吃不进去,她才和蔼地,放心地自己开吃。每次遇到家宴聚会,最后一个放下碗筷的,那一定是母亲。
星转斗移,日月如梭,母亲早已两鬓苍白,身影佝偻,然而在她心中,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,永远需要她的照料和呵护,并且在得到母亲的照料和呵护后,母亲才会有一种满足感,才会有一种尽职尽责的成就感。
大雪无痕,母爱无声。鸦雀尚有反哺之举,而我却拿什么去报答我的母亲,也曾想替她捶捶后背揉揉肩,也曾想替她涮涮筷子洗洗碗,也曾想陪她逛逛商场散散步,也曾想替她烧盆热水烫烫脚……但这些都未曾付出行动。纵观这一生,母亲没有激励过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,也没有教育过我要热爱祖国热爱人民,更没有豪言壮语地教导我们振兴中华匹夫有责,她没有读书,没有学问,她只有天下所有伟大母亲的共性,那就是博爱、兼容、无私、舔犊。母亲对我们的爱只有行动,于无声处胜有声,细微之处显真情。未尽反哺之情,时时叫我难以言述,愧疚之情,终日环绕,对母亲更是增添无数感恩之情。但是,我又能拿什么来回报我的母亲?
可以说,天底下最伟大的爱,便是那个博大的母爱。
苍天在上,感恩在心,大雪无痕,母爱无声!